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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7章 燕鳴姣,你果然沒有讓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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戚卓容夜裏睡了一個滿覺,次日早早起來,便要提審宋長炎。

理論上她如今並無這個權限,但眼下她以未來皇後自居,手裏還有裴禎元的帝璽,除非是那些頑固大臣,誰敢不聽她的話?

宋長炎被帶上來時,身上沒有一塊好肉。

他看到戚卓容,也只是淡淡笑了笑。

戚卓容一身黑衣,負手繞著他轉了一圈,問道:“宋大人,我是真的很好奇,我與你究竟有何深仇大恨,以致於你要如此對我?”

“深仇大恨談不上。”宋長炎因為身上傷口,微微喘著,“只是為人臣子,只要手裏有這樣的證據,便不能不站出來揭發。”

“宋大人真是忠肝義膽。”戚卓容鼓掌,“我還有一個問題想確認,你究竟是如何猜到我是女子?畢竟若只是找到齊巖志,只能知道我假冒他人身份,也沒法聯想到我女扮男裝罷?”

見宋長炎不回答,戚卓容嘆道:“現在就你我二人,你看,這裏既沒有紙筆,也沒有印泥,並不是來記你的口供的。何況,宋大人心裏也清楚,你被嚴刑拷打成這樣,口供的可信度不高,即使公布出去,不相信的人,還是會不相信。”

宋長炎:“是嗎?我可不敢相信昔日東廠督主的話。燕姑娘現在這樣哄騙我,其實背地裏早已經找到被我藏起來的那刺客太監的家人了罷?有了老院使的口供,還有了這家人的口供,我說了什麽,還有那麽重要嗎?”

“不愧是宋大人。”戚卓容說,“你既然知道東廠總有一天能找到人,何不直接將那家人滅口呢?老院使難殺,這家人總不難殺罷?”

當初要不是被宋長炎以家人作威脅,那尚衣監的掌印太監也不會冒著必死的風險在冠禮上刺殺她。

宋長炎微微笑起來。

他嘴唇因為長久未沾水而變得幹裂,一笑起來便有血絲滲出,看起來格外淒涼——堂堂內閣大學士,竟淪落至此。

“戚卓容!”司徒馬猛地推開門,寒聲道,“出事了。”

戚卓容擡起頭。

“那家人死了。全死了。”司徒馬盯著宋長炎,眼中怒火磅礴。

宋長炎終於笑出了聲。

不消戚卓容發聲,司徒馬已經暴怒地掐住了他的喉嚨,將他的頭狠狠摜在墻壁上:“宋長炎!你早就給他們下了慢性毒藥,是也不是!”

作證的證人已經成了死屍,證詞的真偽,又從何對起?!

若只是白忙活一場,倒也罷了,可昨夜那家人的證詞已經抄送了刑部備案,目的是為了讓刑部明白,冠禮刺客一案,宋長炎就是主謀,而劉尚書死前也曾與他有沖突,要論殺害劉尚書的兇手,宋長炎也逃不開嫌疑。

可如今證人已死,東廠無法給出一個合理的交代,那麽這份證詞在刑部眼中,真實性便大打折扣,甚至會連帶刑部官員也對東廠乃至戚卓容更為鄙夷,認為他們為了洗清自己,不擇手段。

戚卓容閉上眼,深深吸氣,又深深呼出,如此幾般,才勉強讓自己冷靜下來。

“到底是為什麽?”她掰開司徒馬的手,問道,“你若是恨我,為什麽不直接要了我的命?你若是恨陛下,為什麽不趁機殺了他?如今他一日日好起來,我也終會登上後位,你費盡周章,到底得到了什麽?”

宋長炎卻道:“你當真覺得,陛下能一日日好起來嗎?你當真有機會登上後位嗎?哪怕我被關在這裏,我也能猜到,外面是何等的血雨腥風。”

戚卓容盯著他:“原來你是這樣的打算。”

用輿論殺人,比用刀殺人,更加可怕。死亡不過是一瞬間,若是她死於非命,裴禎元定會大開殺戒,血洗宋家,將宋家永遠釘在亂臣賊子的恥辱柱上;若是裴禎元死於非命,那天下萬民都會緬懷他,紀念他,他的生命將永遠定格在最鼎盛的二十歲,史書記載他,也會以“英年早逝,可惜可嘆”作結。

但是,如今她成了那個蠱惑聖心的亂臣賊子,裴禎元則成了那個沈湎美色的昏庸君王。

他們將永遠在史書上以面目可憎的形象出現。

“回到最初的問題。”戚卓容說,“你究竟是如何懷疑到我是女子?若只是知道我冒充他人身份,不可能安排人來試探我是男是女,還特意寫那一封檄文。”

“這重要嗎?”

“重要。”戚卓容看著他,“我想知道我到底是哪裏出了紕漏。現在你雖身在囚牢,但從某種程度上說,你成功了,不是嗎?就不能讓你的手下敗將知曉明白?”

宋長炎瞧著她,依然是那副滿不在乎的淡淡笑容:“其實一點都不難。”

“哦?比如跟蹤關履霜,猜到我和她可能並不是傳聞中的情人關系?”

“不,這只是判斷你是否是女子的途徑之一罷了,在此之前,當然是有別的蛛絲馬跡。”

“是什麽?”

“告訴你也無妨。”宋長炎輕嗤一聲,“燕鳴姣,你千算萬算,只顧著遮掩自己身份,其實完全忘了也要讓別人遮掩一下罷?”

戚卓容皺眉。

他詭秘地笑起來:“你可知……因陛下對你依賴頗深,朝中早有一些心照不宣的風言風語……但那些之所以是風言風語,也就只是因為沒有證據罷了。直到我得知你是冒充的‘戚卓容’身份後,才開始刻意對你加以關註。結果我看見了什麽呢?每日下朝,眾臣低頭恭送陛下之時,他從龍椅上下來,看的從來不是下面的我們——而是你。”

戚卓容怔住。

“他喜歡你,喜歡得太明顯了。但凡是有過真情之人,都可以看得出那種眼神——只有年輕人,才會按捺不住那樣的情緒。”宋長炎哈哈大笑,牽動了傷口,又忍不住嘶了一聲,“你當局者迷,可我旁觀者清!他上朝時從來不敢多看你一眼,生怕被人瞧出端倪,只有在下朝的時候,才會趁著大家不註意,悄悄多看你兩眼,他以為沒人發現,可是他還是太年輕了!”

戚卓容難以置信:“就憑這個?”

“你以為這是斷案嗎,非要講究實據物證?這本就是猜測,一切細節,都可以用來佐證。”宋長炎搖頭,“他那樣的眼神,我怎麽可能不對你懷疑?要麽,他有斷袖之癖,要麽,你根本就不是男人。我無從核實他是否有斷袖之癖,便只能先核實你是否是男人——關履霜那裏,你明明偶爾會去她那裏小坐,她卻從不采買男子用品,這說明你和她必無男女之情。可你若不喜歡她,又為何要讓他人誤會你們的關系?除非……她本就是你的幌子。”

戚卓容:“然後呢?”

“然後,我設計了冠禮上的刺殺。”宋長炎笑道,“若是成功,你受了傷,是男是女,一看便知。若是失敗,我也沒什麽損失。不過出乎意料的是,陛下擋了這一刀。啊,這可真是歪打正著,他對你的喜愛,倒是比我想象得更深呢。”

“接著你就安排老院使對我用藥,確定我是否是女子?得到肯定答案後,你就寫了那篇檄文?既能讓我一敗塗地,又能利用陛下對我的維護,讓陛下名聲受損?”

“不錯。”宋長炎點頭,“你還有什麽要問的?”

“這些話,你昨日怎麽不承認?”

“因為昨日來審的是陛下。”他篤定道,“可我等的人是你。燕鳴姣,你果然沒有讓我失望,你能出現在這裏,就說明大權獨攬,你做到了。那我也就……徹底放心了。”

戚卓容猛地一震,厲聲道:“將他看住!別讓他死了!”

獄卒們從外面一擁而上,而戚卓容奪門而出,神色急切。

司徒馬追了出來:“怎麽回事?他什麽意思?”

“他故意要激怒我,故意要尋死!現在所有人都知道我已攬權,陛下對我聽之任之,而他說了那麽多,連口供都算不上,他死了,就是想讓我們承擔虐殺忠良的罪名!而他所做的一切都死無對證!”戚卓容疾聲道,“他做了這麽多,不是為了他自己!他是要師出有名,顛覆這江山!”

司徒馬登時反應過來,失聲道:“他勾結了肅王要造反?”

“東廠那裏可有黎州的消息傳來?肅王還在王府嗎?”

“沒有消息!”司徒馬一頓,“已有兩日不曾收到黎州的消息了。”

“再去查!”

司徒馬剛要走,又被戚卓容叫住:“還有,宋長炎至今未娶,傳說他有個早死的妻子,去查那妻子是否和肅王府有關!”

“好!”

戚卓容趕回英極宮,就聽門口的小太監來稟,刑部文尚書一早來申請入宮,陛下已經應允,如今正在寢殿內召見。

是她同意的,各部尚書可以入宮覲見。

她推門而入,就見文尚書正跪在地上,和裴禎元稟報著什麽。

“文大人。”她顧忌著身上凜冽寒氣,沒有靠近內殿,只在外說道,“今日又查到了什麽?”

看見她進來,文尚書微不可察地一皺眉。但對於他來說,查案才是頂要緊的事情,只要裴禎元不在刑部的案子上犯渾,他娶誰立誰,對文尚書來說都沒有差別。

“劉大人身上的傷口手法與東廠拾肆大人的手法極為相似,燕姑娘可知曉?”

“已知曉。”

“昨夜經過審訊,刑部得知,這手法並非拾肆獨創。”文尚書對裴禎元道,“臣始知,原來東廠最初一批人員,從前都是陛下安排在民間的死士,後來歸入東廠。”

裴禎元頷首:“不錯。”

“而入東廠後,燕姑娘要求所有人摒棄從前習慣,改掉尾刀帶弧的手法,免得日後行動被人認出。”

戚卓容:“確實,是以昨日聽說劉尚書身上刀口與拾肆手法相似,我才覺得不可思議。拾肆出去做事,並不會留下這樣的痕跡,你們翻出的那些犯人屍體,是因為要過他手受刑,此手法可令創面更為疼痛,起到刑罰作用,根本不可能在刑獄之外的地方出現。”

文尚書嚴肅道:“燕姑娘敢保證,東廠之中,無人會用此法去殺害劉尚書嗎?”

戚卓容有過短暫的遲疑,但最後還是搖了搖頭。

“好,那麽唯一的問題就是——”文尚書一字一頓道,“據拾肆所說,在入東廠之前,陛下在民間的死士共有五十人,中間幾年死了幾人,最後有四十三人入東廠。”

戚卓容臉色變了。

“燕姑娘敢保證,這死去的七人,當真是全死了嗎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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